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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把年轻人都训练地规规矩矩、死板无趣,甚至把他们驯化为口头虚伪、唯唯是诺的两面人,那才是真正的民族文明危机。

这几天热闹的万圣节活动,有人喝彩,有人非议,甚至是担忧。

窃以为,这不过是年轻人们久受工作、生活、社会竞争的压抑,释放一下顽皮天性而已,大人们不必上纲上线,扣上什么崇洋媚外,甚至文化殖民主义的帽子。

年轻人喜欢过的那些节,无一例外是这种节日的形式提供了一个表达自我、表达创造力,以及大集体聚会狂欢的机会,西方节如万圣节、圣诞节,中国人最近发明的光棍节之类之所以快速流行,都是因为发挥了这种社会心理学、社会学的作用。

而中国传统节日,更多是强调对秩序、礼仪的遵从,具有强烈的驯化人、抹煞个性的目的,具有鲜明家庭、家族的小集团属性,所以并不为年轻人喜欢。年轻人更想要的是春节假期,而不是春节本身,他们甚至为给孩子们红包,以及回家要轮番接受长辈传统理念PUA而感到不安。

中国传统节日表达的内涵,以及过节方式,也正是无法在西方普及化的原因。所以,春节可以是美国一些州的法定假日,西方元首一般都会在春节这天发表节日贺词,但是洋人们很难跟华人一起过节,因为这里面有一道不可跨越的文化障碍(不是源于政治意识形态),一道传统与现代之间的文化障碍。

喜欢什么节日,与政治立场无必然关系,一个同济大学的学生,可以今天去巨鹿路过万圣节,明天就愤恨批评美国霸权主义,大家只不过是借用一个形式表达自我、制造乐趣而已;正像特朗普家族有人喜欢学中文、谈古琴,但不意味着他们亲华。人们喜欢用最简单的外在物化表现,去给别人的内在精神贴标签,但是往往都是错的。

如果非本民族的节日就无政治及文化合法性,那么中国半数公共假期细细追究起来,不具备完全合理性。元旦乃西方节日,基督教背景;五一节乃纪念美国芝加哥劳工大罢工,妥妥美帝色彩;国庆节亦西方近代民族主义产物,古老的东方帝国,“朕即国家”,只有万寿节而无国庆节。

鲁(wo) 迅(xia) 曾(bian) 说(de) :世界上本来没有节日,过得人多了,便成为节日。全球人民过的多数节日,都是其他民族的舶来品。西方人的12.25圣诞狂欢节,本是罗马人的太阳神节,压根与耶稣无关,结果希腊人、高卢人、日耳曼人也乐于拿来做本民族的最盛大节日;东亚的春节、端午之类,则来自于中国;即便是万圣节,也只不过是西方世界的最另类凯尔特人的萨满节(祭拜亡灵),但是与他们没有任何民族和宗教关系的西方主流,还是接受了这个边缘异端民族的节日。

任何采取强制的手段去阻止人民过节往往要失败。日本明治维新后,政府几次禁过圣诞,依然最终阻挡不住这个潮流,结果虽然圣诞节是日本最盛大节日之一,但是基督教依然没有流传起来(只有不足2%人口信仰基督教),老百姓不过拿来主义而已,政府其实完全不必大惊小怪。五六十年代,我国也曾经提倡春节革命化,甚至一度取消春节,鼓励除夕、正月初一加班工作,虽然表明上工农相应号召,但是压制和干预一旦停止,这种文化传统会立即反弹。

对于一个节日,如果大家都喜爱,就接受它,发挥本民族影响力丰富它、提升它,然后再对外文化输出,是比单纯禁止更有意义。讲东方语言——乌戈尔语的欧洲边缘民族芬兰人,直到13世纪才在瑞典人征服下接受了基督教,但是他们发明了圣诞老人,反而逆向影响征服了基督教;上海人接受了万圣节,上海人的创意如果能够得到持续挥发,难道不可以反过来影响西方人吗?这种效果和影响力,可能比有意识的、花费了几百亿的“文化输出”还有效。

对于年轻人的创意,不合理的地方要规范,但是更要尊重鼓励。如果把年轻人都训练地规规矩矩、死板无趣,甚至把他们驯化为口头虚伪、唯唯是诺的两面人,那可真谓中华文明的危机、亡国亡天下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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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明远

王明远

25篇文章 13分钟前更新

北京改革和发展研究会研究员,毕业于香港中文大学历史系和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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